我皺著眉說：“那要是買到假的，你豈不是虧了？怎麽分辨啊？”

“還能怎麽分辨？”金山叼著煙，熟練打著火，吞雲吐霧的說著：“賣家只負責準備骨齡鑒定書，跟出生證明，有些較真的買家還會要寫照片，或者找周圍的村民打聽死者生前的事情。”

“你挺了解啊，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了吧？”要不是顏俊麟告訴我青琛可能會出現在這裏，我真有一種上當的感覺，金山跟那位老大爺用手勢還價的時候，我就開始懷疑他了。

“哎呀，這個……老妹兒，你聽我給你說，”金山顯得特別不好意思，摸著光溜溜的後腦勺說：“盧興江家裏是老媽說了算，但是他爸還是挺舍不得這兒子的，這次這事主要還是他的意思，我只是替他跑腿。”

說白了這金山還是收人錢財，替人消災啊，紅色毛爺爺比什麽友情都牢靠多了。

“你這都弄到明明白白了，還有人在你背後坐鎮指揮，那你找我幹嘛？”在樂平鎮經歷了“偶遇”安家睦的事情後我就變的警惕了很多，這金山長了一張憨厚的臉，接觸多了才知道他可精明著呢。

“老妹兒，求你了，”金山看到我將信將疑的樣子，又原先低聲下氣說：“這起屍的時候，多個像你這樣懂道行的人我也放心啊，咱來都來了，拜菩薩三十六個頭都磕過來了，就差作一個揖了。”

這話說的多喪氣，好像註定這一趟要白跑了。原先那位老大爺在人群裏轉了一圈又回來了，看來是沒找到合適的買主，布滿皺紋的臉像一張老樹皮，咧嘴沖我們一笑就露出僅剩的四顆門牙。

“大爺，您高壽啊？怎麽稱呼？”我主動跟大爺打招呼。

大爺長的幹巴瘦，一陣風吹過去都抖三抖，耳不聾眼不花，跟我交流起來……特別的困難，因為他不會說普通話，我又聽不懂方言，最後還是金山在中間給我充當翻譯，這大爺姓高，是本村村長。

我試圖用我獨有的親和力來感染高大爺的計劃徹底落空，臉上就有點掛不住，顏俊麟背轉身假裝沒看到這尷尬的一幕，但是發抖的肩膀和嗓子裏壓抑的打嗝聲出賣了他，我就知道他又在拼命憋笑了。

出師不利呀，看來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，這張臉皮太薄了，受不得一點委屈。

天色漸漸晚了，農村人吃飯都習慣趁著天光吃飯，高大爺就請我們到他家吃飯，先住一宿，這事情明天再說。金山告訴我說大爺這意思基本就是黃了，這一趟白來。

“別啊，你想想辦法呀，是價錢不合適麽？”我真是奇怪，這事為什麽不能提前在網上說好，或者打個電話什麽的，非要“面基”呢。

“是啊，大爺說了十五萬，一分錢都不能少，盧興江的爸爸只能給到十四萬五。”金山面色疲憊，他謝絕了高大爺的好意準備坐最後一趟進縣城的小巴士原路返回。

我聽到那個價格就已經崩潰了，都說什麽城裏套路深，我要回農村，我看農村滿地都是坑啊，還有這麽多人自願往坑裏跳的。

就在這時候，不遠處一個紮麻花辮的小姑娘連蹦帶跳的跑過來，抓著高大爺的衣服角叫他爺爺，小女孩穿著打扮一點不像山裏的姑娘，身體雖然還沒完全發育，但是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我們，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歡。

高大爺說這是他孫女小翠，小翠特別活潑可愛，一眼就發現了我們這群人中的“新大陸”。

“小朋友，你好呀。”小翠笑著朝王俊泰伸出了手，手指細長白皙，每個指甲都塗滿反射熒光的藍色的指甲油，還挺新潮啊！

王俊泰猶豫了一下，仰頭看著我鼓勵的眼神，主動往前跨一步，拉著小翠的手說：“姐姐。”

“這城裏的孩子就是不一樣，真乖！”小翠眼睛頓時就亮了，伸著手臂說：“來，讓姐姐抱抱你。”

小翠本身就是個大孩子，抱著王俊泰的樣子像個倒立的不倒翁，晃晃悠悠的要倒，只好把他放在地上，還說他穿的衣服太少了，身上這麽涼。

我心裏暗自高興，怎麽把這王俊泰給忘記了呢，這呆萌的樣子簡直人見人愛，花見花開呀。連面無表情的高大爺都一直咿咿呀呀的跟小俊泰打招呼，小男孩福至心靈，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：“爺爺。”

高大爺笑的眼睛都埋進皺紋裏了。

金山這種人最懂的見縫插針了，也不提回縣城的事情了，快刀斬亂亂麻，速度跟高大爺交涉，最後把價格砍到了十四萬四，他自己還落一千塊錢，真是人精！

小翠又催著大家回去吃晚飯，村裏的條件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，進村的大路還是水泥鋪就的路面，小翠家的無線網絡比我家還快，這也是她的工作需要，因為她是一個跟視頻網站簽約的女主播。

白天坐了一天的車，吃過晚飯後，我們就找地方休息了。我把王俊泰留在了小翠家，反正小孩子占不了多大地方，也睡的舒服一點。

我跟著金山到高大爺給我安排的地方睡覺去了，同行的還有幾個外地人，大家彼此心照不宣，一起在一間村委的辦公室裏打通鋪和衣而睡。

顏俊麟說他會幫我守門，讓我好好休息，可是我半夜醒過來的時候，發現他又不見了，打地鋪的那些外地人也少了幾個，被褥都沒收拾利索，看樣子沒走遠。

我是被金山叫醒的，黑漆漆的屋子裏，他的小眼睛閃著賊亮賊亮的光，壓抑著興奮的聲音說：“走了，今晚行動。”

“啊？這大晚上的去刨墳？”我這不成盜墓賊了麽？心裏一萬個不情願，但估計是沒什麽用，收拾好白天買的香燭貢品，準備出發。

“那總不能白天去吧？”金山說的也很有道理，他也跟我說了好多安慰的話：“我們就把這些貢品擺好，看著就行了，主要幹活的是賣家，再說了，如果真的是親戚，自家人的鬼也不會傷害自家人，高大爺也不會覺得虧心，你說對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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